冻魄

就爱瞎搞

[叶黄]病

过气老梗,试图……换个尬法尬!

还是非常啰嗦(抱住自己的头痛哭




01

黄少天在第十赛季的夏休期结结实实地病过一场,按照官方说法,三天之后,他不药而愈。

我们至今仍未知道他的病到底是怎么好的。

 

02

据路人郑轩招供,黄少天生病的事,他是第一个知道的。准确来讲,比黄少天本人还早两秒。

 

“网上说你这病叫花吐症。”

从郑轩把手机竖在黄少天面前的这一刻起算,G市又黏又长的夏堪堪过半。黄少天突如其来得了一场病,这是第一天。

 

蓝雨的副队刚追完总决赛现场回家,卧室里的手办展示柜还没来得及擦完一遍,就得到世邀赛的集训通知。而郑轩之前落了个U盘在他宿舍,听说他要回俱乐部收拾东西拿账号卡,便顺道溜达过来取。

然后一推门就受到了惊吓。

空中浮动着半透明的飞絮,几乎结成了一小团云,随着空调的摆风上下起伏。而黄少天正坐在床沿捂着喉咙,双眼饧涩,小脸煞白,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。

“卧槽黄少你——”

黄少天终于打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。两绺白絮静悄悄地从他嘴边逸出,悠悠荡荡地黏进了那团云。

“——你这大夏天的,不应季啊。”郑轩喃喃道。

 

“花什么症?什么鬼名字?我感觉我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,你搜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关键词啊。”黄少天凑上去瞥了一眼,没有接,“生病不要上百度,你有没有点常识。”

“不百度也可以,但首先你得生个正经病。我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吃了一床被子。”郑轩真心实意地拍一拍黄少天的肩,“我看看这后面写的什么。暗恋未果积郁成疾,说话的时候会吐花……啧,你暗恋谁啊?”

黄少天冷笑一声:“放屁,柳絮又不是花,你不要偷换概念。”

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黄少天再直起腰的时候,面前躺着几朵铃兰,一串断线的珍珠似的瘫着,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湿润。

这下是花了。

郑轩当机立断,把手机往黄少天怀里一塞,“没想窥探你隐私啊黄少,吉人天相,早日康复。”

黄少天哭笑不得地把手机丢还给郑轩,捡起地上的花,漫不经心地在指尖拈了拈,随手扔进垃圾桶。

他伸了个懒腰,仿佛在转着别的心思,语气里掺了一星半点的散漫,“不要瞎信网上那群小姑娘乱写,生病了就要去看病,要对现代医疗科技充满信心。”

 

“然后他收拾收拾就飞B市集训了。”郑轩非常认命地摊手,“他刚发来的微信你也看到了,他病自己好了,反正就是好了。就这样,没有了,再没有了,真的没有了。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,我已经讲了十遍了!你不要再逼供了,冇乜好讲啊。”

“难不成真是现代医疗科技治好的?”徐景熙陷入了沉思,“不行,你再发掘一下细节……”

郑轩终于崩溃了,“二十一世纪了,求求你走近科学好吗!”

 

03

知情人士喻文州明确表示,八卦这种事,知情早没有用,知情多其实也没有用。

 

“所以现代医疗科技也并没有用。”喻文州从沉思中醒过神来。

黄少天生病的第二天,喻文州在飞往B市的航班上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。

只是因为眼尖瞄到了副队杯中的几瓣金丝菊,蓝雨队长出于好奇顺口一问,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,黄少天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,还给他科普了一个新名词。

“不是没有用,是根本没往我身上用。医生压根不信花是我吐的,非说是我压力太大,要多喝水少熬夜,没事不要玩手机—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,还不如百度靠谱呢。我为了证明我不是个骗子,就说等我酝酿一下吐两朵给他看看。说来也很奇怪,昨晚我憋了一个小时,竟然再没吐出过花来。”黄少天把喝空的小纸杯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,丝丝缕缕鹅黄的花瓣黏在杯壁上,像一幅张牙舞爪的涂鸦,“然后我就在人来人往的墙角蹲了一个小时——耻,真是太耻了,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耻过。更惨的是我以为病已经好了,结果刚才不仅吐了,还又换了个品种吐。”

喻文州不太好意思做个不厚道的队友,他在眉心按了按,把那点快要绷不住的笑意硬生生按灭了,这才开口:“那少天有哪里不舒服吗?毕竟是生病了。”

“没啊——问题就是,基本没啊。非要说的话就像感冒了,偶尔咳嗽几下打个喷嚏什么的。现在我觉得,我可能真的感冒了,绝对就是昨晚在医院才传染的。我恨。”黄少天面无表情。

喻文州宽慰他:“算了算了,好好休息也没有坏处,不如再观察两天。你这个病虽然是有点古怪,但目前来看好像没什么大碍……我回头再帮你查查看。”

 

大概蓝雨的人立flag总是特别心诚,所以冥冥之中备受眷顾,尤其是坑队友的时候。就像第八赛季索克萨尔究竟还是被枪王一手凌空押枪一路射到死,对蓝雨队长的打脸也一样,可能会迟到,但不会缺席。

没什么大碍,喻文州金口玉言。

于是当晚黄少天的病就不对劲了。

明明晚饭之前还一切如常,喻文州百思不得其解。黄少天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,没有犯病吐花,没有精神萎靡,也没有什么受了刺激的迹象。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精力旺盛的黄少天,并且自从中午国家队开完会之后就一直兴致高昂,眉梢眼角都浸着一股子愉悦劲儿,像骤雨过后倏地舒展的野草,按都按不住。

回酒店的路上黄少天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叶修,忽然毫无征兆地脸色一变,扶着墙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干咳。喻文州冲上去拍他的脊背,眼睁睁地看着他紧紧攥着拳头,挣扎了半晌,才终于艰难地喘出一口气。

从他口中跌下了半朵残破的向日葵,在沉沉暮色里鲜亮得晃眼。并不只是花瓣,还连带着一小块坚硬的灰褐色花盘,和半片尖锐的花萼。

喻文州心里一紧,一把抓住黄少天:“少天,张嘴,你喉咙怎么样,有没有划伤?”

黄少天转过头来,神情很诡异,是一种欲言又止的憋屈。喻文州一怔,觉得这场面还有点熟悉——黄少天每逢禁言的时候就这个表情。

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,黄少天从裤兜里摸出手机,低头打了一行字。

然后他视死如归地仰起头,随着嘴唇翕张,涌出一片晶莹的蒲公英。那些频繁出现在小学生作文选里的白色小降落伞,“呼啦”一下被夜风吹远了。

“我好像没法好好说话了。”

 

亲眼目睹这个科幻场景的冲击力实在太大,兵荒马乱地折腾到深夜,喻文州依然毫无困意。倒是黄少天困得非常没心没肺,他瘫在床上一边打哈欠,一边含混不清地劝喻文州回去睡觉。

含混不清是因为嘴里塞了糖。先前黄少天的症状已经变成了闭嘴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,只要开口,就跟下雪一样往外飘蒲公英,根本说不出话来。喻文州担心他嗓子疼,拿了几颗润喉的枇杷糖交代他含着,没想到歪打正着,含着两颗糖,黄少天竟然暂时不吐了。

所以止咳糖原来还可以应用在这样的变异病种上吗?喻文州脑中一片混乱,他掂了掂手上的空糖盒,决定先去酒店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再买几盒糖备用。

买一趟东西花不了多久,何况这一层住的都是国家队自己人。喻文州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,没有拔房卡,轻轻虚掩上门,下楼去了。

 

“我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少天已经关好门睡了,我就也回房间睡觉了。”

“是呀,他今天确实病好了,上午训练的时候状态也没问题。”

“具体我也不清楚,可能真是枇杷糖起作用了吧。化痰止咳,清肺下火。”

“总之他身体没问题就好,我先去开会了,回聊。”

徐景熙盯着和喻文州的微信聊天记录,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几遍,最终一拍桌子,“我觉得喻队自己也是不信的。”

远在B市的喻文州扶了扶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,退出微信,心想,我当然不信,而且我也不会买京都念慈庵的股票。

 

04

当事人黄少天对八卦表示抗拒,理由给出了两百四十字的废话,中心思想是因为不科学。

 

黄少天一直声称自己的病不是花吐症,但他有点心虚。

在郑轩和喻文州面前,黄少天辩解起来头头是道。症状不合——他吐出来的又不全是花瓣,又不堵塞气管,也不觉得痛苦——不能说话的时候是挺痛苦,但那也是精神上的摧残,不是肉体上的折磨。

可能事情来得太突然,也可能他表现得太过坦然,或者聪明敏感如喻文州并不想让他感到尴尬。反正他在队友面前状似无意地绕过了病因没提,也没有被追根究底。

没提是因为,病因是吻合的,暗恋是存在的,暗恋对象是活生生的。如果能穿过墙去,他现在和黄少天的直线距离大概是三十步。上上次见他是一个礼拜之前,他在领奖台中央,黄少天在观众席上。而上次见他是五个小时之前,那人拖着敷衍的脚步打开会议室的门,满脸不情愿地走到多媒体投影的操作台旁,像一颗没精打采的鱼雷,轰爆了一室的静默。

他喜欢叶修并不是一天两天了。起先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。黄少天这个人对自己认可的朋友一向真挚,像一锭足金,赤诚得要命。他从前觉得叶修就是个不错的朋友,荣耀打得好,为人够义气,虽然是嘲讽了点,却也不会真插人刀。直男友情的腻歪劲儿有时候比爱情还感天动地,所以他对叶修好得光风霁月,心安理得。

但被撼动了的心与阳光下的冰并没有分别,总会化得干干净净,把发芽的心思露出来。旁人见叶修,眼里就是叶修;他见叶修,还顺带记住了角落里的一朵花明媚舒展,远处行人又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。空气往往灌满了蜜一样沉甸甸,他不自觉连呼吸也小心翼翼起来。有叶修在的每一幕,都变成了刀刻的画。因为每一帧都记得太清楚,于是就知道,事情确实不对了。

 

我是真的喜欢他。

黄少天躺平在酒店床上,想得太专心,不小心咬碎了嘴里的枇杷糖,看着空空如也的糖盒,赶紧把残块压在了舌根下。这糖跟叶修本人似的,明明是糖,咂摸着却是一股药味,气人。但气完了还是甜的,甜得不娴熟,甜得口是心非,但归根结底还是甜的。

喜欢是喜欢,也不是不知道,但是还没想过会喜欢到这种地步。他咧开嘴,无声地笑了笑。

前一晚和郑轩分别之后,他爬起来搜了搜花吐症,还把人名查找替换成小王和小周,以探究科学的目光随便欣赏了几篇。被情到深处郁结成疾,非要两情相悦啵一口才能逃一死的设定洗脑了半个小时之后,他稳狠准地抓住了几个重点。

症状主要是咳嗽,治病要靠亲,拖着不亲会死,死法是噎死。

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感染的方式——一定要喜欢,很喜欢,非常喜欢,特别喜欢那个人。仿佛在无形之中有着什么筛选规矩,轻描淡写的喜欢抖一抖便散去了,被珍摄在心里的感情却慢慢产生了形状和重量,如果徘徊了太久不被说出口,就温柔又憔悴地结成了花。

一般喜欢还不算数,这个病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奇葩。黄少天啼笑皆非,又无端端想起了自己生病的那天。巧得很,就在三天前,叶修脸也不露,第二次宣布退役。

 

叶修两次退役,都是旁人替他声势浩大,本人悄无声息。无论事了还是未了,他拂衣去的样子向来干脆。

第一次嘉世宣布叶修退役,黄少天劈头盖脸地发了好几屏的消息去问,一直等到半夜,那个人还是音讯全无。他于是抱着手机睡着了,第二天也什么都没有收到。他等了几天,觉得自己快要把这事忘了。然后他突然在一个不需要闹钟的周末醒得极早,福至心灵地摸到手机,收到一条来自凌晨四点半的留言,忙呢,外加一个戴着墨镜的QQ表情。他瞪了一会儿那个系统自带的小黄脸,“嘿”地拍了一下枕头,毫无来由地感到一阵高兴。像是所有扑棱到嘴边的担心又重新落回了胃里,这个器官的存在感就变得分外鲜明。胃里涌动着一股生机勃勃的饿,他从床上跳下来,一口气塞了半包饼干。

一定要回来,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。后来他冒着夜深露重帮人打副本,站在那间网吧门口,对着叶修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。他其实知道叶修既然摆明了要回来,不用他多嘴,也一定会回来。但他还是想说,就当那是句一字千钧的祝福。剑圣平时省略号也要发得比别人多,鲜少有这样一句话里只有几个字的时刻,所以他暗暗认定了这句嘱托里的每一个字都要像五个字一样灵验。

结果灵验是挺灵验的,还附加优惠般奶了兴欣一个第十赛季总冠军出来,然后没隔半个礼拜兴欣就召开发布会宣布了叶修退役。黄少天在吃晚饭的时候看到这个消息,沉默着没有说话。是不知道说什么。句子被打散,杂乱无章的词和着米饭一并落进胃里,这顿饭他饱得太快了。

睡前他翻了翻手机,那个“笑”的头像果然灰着。黄少天有点困,但是既然翻到君莫笑的名字,还是打起精神,一边强行感慨着仿佛昨日重现,一边替叶修梳理了一遍职业生涯——四冠,该拿的MVP输出之星一击必杀都拿到手软,连挑战赛都打过了,挺圆满的,应该不会太遗憾——听说是回家了,那就祝他回家开心……做什么都要开心。

这次人丢了可就是真丢了吧,黄少天想。不过也不一定,没准哪一天还能在网游里来一次久别重逢,大家小号互殴什么的。荣耀嘛,他不会腻,他也不会。

其实遇不到也没关系,离得越远,面目越模糊,再想起那个名字时,就能想象他过得越好。更何况,人间别久不成悲嘛。

他关掉了QQ界面,什么也没有发。

三天之后,他吐出了第一朵花。

 

糖彻底化了。黄少天张开嘴,吹出了一条蒲公英的河流。又尝试着“啊”了两声,引来一阵连绵不绝的咳嗽。他挣扎着捏了枕头半分钟,艰难地吐出了一枚绯红的花苞。

又换品种了。花是玫瑰,还带着花萼和一小截茎,幸好没来得及长刺。

果然,指望吃糖治病是在做梦。

最开始他也没把这病当回事,不疼不痒的,偶尔掉两朵花,还不如一场感冒来得伤筋动骨,指不定过两天就痊愈了。放在一旁晾着吧,时间久了就好了。这病像什么似的?黄少天脑海中掠过一个隐喻,然后被他顺手掐灭了。

直到他下了飞机,走进会议室,轻车熟路地打过一遍招呼,半听半走神地响应喻文州号召,然后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,叶修走了进来。有那么几秒时间,黄少天耳边一阵轰鸣。他的灾后重建工作还没有完成,一时半会冷静不了。

开完会去吃饭,喻文州打量了他几眼,随口问:“你高兴什么?”

黄少天诚恳地答:“我高兴老叶只能看不能打,憋不死他。不过好像按规定他也能上场,但是真的有人会给他机会吗哈哈哈……”前五个字是真话,后面都是出于话痨本能,顺嘴溜出来应付喻文州的。好在喻文州并没有想不开要追问他,于是他自得其乐地神游去了。

黄少天那会儿正在琢磨一句网络流行语,缘,妙不可言。换句话来说,他在盘算着跟叶修告个白。

先前没觉得叶修的分量有这么重,没过两天就病到吐花证明了一回。看完兴欣发布会以为此人要正式消失在茫茫人海了,还没来得及咂摸清楚他的不告而别,就眼睁睁看着他送上门又当了回不速之客。眼前摆着这样的机会,黄少天作为一个绝顶的机会主义者,心动。何况再不动,谁知道比赛打完叶修又要跑到哪里去。

关键是要他再忍,他也忍不下去了。

从前还好说,现在不一样了。既然已经发觉自己喜欢叶修到这种地步,所有柔软的,炽热的情感就轰然奔涌,燎原成灾,再也无法平息下来。他必须要把这团火亲手交付出去,它燃烧着另一个名字。从点燃开始,这就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火了。

 

黄少天把枕头调整到靠着舒服的位置,闭着嘴四仰八叉地躺好,拈着那枚花苞,愤愤不平地想,这个病简直从头到尾都在针对他。

只一顿晚饭的功夫,他的花吐症猝不及防地恶化了成了禁言套餐。他本来可以有千言万语去说,现在蹦出几个字都困难。但这是黄少天下定决心要做的事,没什么拦得住他。

择日不如撞日,明天宜告白宜嫁娶,黄少天的黄历就是这么编的。

他把那朵小玫瑰轻轻搁在双人床的另一边,拉起被子,径直走向了梦乡。

 

黄少天生病的第三天,大概因为心里装着事,也可能是嘴里憋着话,他醒来的时候,天还没亮透。门和灯估计都是喻文州买糖回来给关好的,昨晚吐出来的小玫瑰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。黄少天草草找了找未果,就窝回床上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。一边刷一边看表,在听到霸图二位准备去健身房晨练的动静后(张佳乐八成是被迫的),黄少天终于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,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。

真的不远,比他想的还要近。他走了二十一步,就站在了叶修的房间门口。

黄少天猛地一下想到,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,和怎么说出声。手机扔在床上没有带过来,打字是行不通了,不过手舞足蹈比划一番好像也行,不然进门先抄起纸笔签两个名字画一支箭……见到人再说吧,反正他会懂的。

黄少天把手贴在门上,突然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,也许是太坦荡了,也许是太响了。

他敲响了他的门。

 

05

当事人叶修没有受到采访,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也是当事人。

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
 

兴欣宣布他退役的那场新闻发布会,叶修是在家看的。

他退役的事,提前被知会的只有苏沐橙。告诉陈果和其他队员他该回家了的时候,叶修其实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。

家里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分别,十年光阴如河,岸边还是旧时风景。只是时间被切掉了一块,他还不太能适应这片骤来的空白。

白天在母亲和叶秋的絮絮叨叨中过得很快,夜晚却变得难熬。家里人的作息都很规律,到了十一点半整间屋子都黑了下来。明明肉体很疲倦,脑海里却还悬着一根线,像是旧时电灯的开关,被人拉扯紧了,迟迟不肯松手。

他睡不着,也不想勉强,索性钻进书房打开了电脑。家里的电脑当然不可能装荣耀,而且他手边也没有账号卡。叶修想了想,登陆了QQ。选手群里炸过几波@,乔一帆和罗辑给他单独留了消息,陈果发了一个兴欣全体队员出镜的视频,内容大同小异,刨开插科打诨的,基本都是祝他一切顺利。叶修饶有兴趣地点开那个视频,陈大老板带头,每个人都讲了几句,连莫凡也生硬地憋出一句简短的祝福。

好像少了点什么。他乐完,又翻看了一遍消息,捏着鼠标思索了片刻才想起,原本应该最多话的那个人没有说话。他打开和黄少天的对话框,什么记录都没有,是另一片骤来的空白。

 

黄少天。

夜深人静,正是“想余生平”的好时机。书房没有开灯,叶修靠在椅背上,整个人浸在显示屏发出的幽幽白光里。零零散散的回忆细流一样淌过去,原本该是一次云淡风轻的回首,然而一想到黄少天,所有事情陡然卡了壳,只剩下那个人毛茸茸的头顶,在眼前晃啊晃。

叶修突然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,晚上偷偷打游戏,作业都拖到第二天早上见缝插针划拉两笔或者抄叶秋的。当时用的是四五块一支的便宜钢笔,笔盖没旋紧,早晨起床赶作业的时候,就非要先划出好几行的白痕,最后忍无可忍地一甩。往往会甩出好大一滴墨,颤颤巍巍地聚在本子一角,擦也不是,不擦也不是。

但他得以继续顺畅地往下写,作文写得天花乱坠,字飘得龙飞凤舞,精彩的可控的转折发展都在后面,抬眼瞥见那滴计划外的墨,却还是不知所措。他不想撕下这一页,即便他原本并不想留下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。他人生的前二十几年即便算不得传奇,也是个顶好的故事,他一边写着自己的故事,一边不声不响地把那团墨渍涂涂改改,画成了黄少天的名字。

叶修按灭显示屏,整间屋子落入了一团混沌的黑暗,微弱的月光穿过百叶窗竭力照在他脸上。

倒霉月亮,怎么偏不照人圆呢。他叹了口气,转身回了卧室。

 

对于一个虽然昼夜颠倒,但总体来说算得上作息规律的人来说,失眠可以有再一再二,如果有再三再四,那就是病了。

很不幸的,国家队集合开会的第一天,从家里坐了两站地铁住进酒店的叶领队又失眠了。

联盟很阔气地给所有选手都订了单人间,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。瞥了瞥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,叶修只得揣好打火机出门,打算下楼抽根烟。

还没走两步,余光瞄到一线橙黄的灯光从虚掩的门里透出来。还有个唠嗑对象醒着吗?叶修精神一振,扭头看去,发现是黄少天的房间。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,屏气凝神地走近了两步,侧耳听了听。房间里很安静,里面的人应该睡着了。

安全防范意识怎么这么差。叶修原本打算帮他把门关上,却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。他慢慢走进去,黄少天果然不是醒着的,正睡得一派天真,滚得一头乱毛,梦里还攒着一股劲儿一样。新梦是旧事的拆洗缝补*,叶修忽然很想知道,谁入了他的梦。

他轻轻走到黄少天床沿。黄少天睡着了,床头灯却还亮着半盏,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飘着许多白绒绒的蒲公英,细碎的影子模模糊糊地落在他额头上,像一层温柔的纱。

黄少天额前有一绺耷拉着的头发,发梢贴在他眼皮上,随着他呼吸的起伏晃晃悠悠,叶修的目光也追着它投下的黑影潮起潮落。他终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拢住了那束发,拨到黄少天耳后,只是还没来得及抽回手,身体先行一步俯了下去。于是在那片浮满了蒲公英的银河里,叶修吻了黄少天。

是个一触即分的轻吻,还残余着一丝枇杷糖的味道。初吻是这个味儿,倒是有点出乎意料。叶修很想当即就把话跟黄少天说明白了,但犹豫了半晌,还是没舍得把人弄醒。

明天吧,还有无数个明天,但下一个最重要。

他又仔细瞧了一遍黄少天的脸,拉过被子的一角盖住容易着凉的肚子,结果滚出来一朵含苞未放的红玫瑰。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,替黄少天关好了灯和门,临走前,顺手带走了那朵花。

 

叶修在后半夜睡得极好,一夜无梦,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,觉得恍惚之间距离昨晚只过去了五分钟。他看了看表,顿时觉得比五分钟也没长到哪里去。

简单洗漱完毕,他往兜里塞了几十块零钱。估摸着这个点黄少天还没有起床,妙的是其他人应该也没起。于是他决定干脆提着早餐上门,有东西吃,气氛总不会被搞得太糟。

当叶修伸手去解防盗链的时候,突然听到了清脆的敲门声。

 

07

附:

热心市民袁柏清提供了一条看上去没什么卵用的线索。

 

作为B市地主,微草几个七八期出道的小队员原本约好了来给国家队送早餐,袁柏清同志一时兴奋起得太早,在B市初升的朝阳下被晒得无处遁形,只好逃进酒店里避暑。

本着大堂没有WiFi可蹭,不如上楼尝试捕捉早起的大神的念头,袁柏清抖擞抖擞精神钻进了电梯。

然而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——

 

“我靠你怎么突然开门,人吓人吓死人啊这位朋友!”

“是你先敲我门的好吗。”

“等等,我靠!我为什么能说话了,我病好了?怎么好的啊我就睡了一觉,吃糖原来真的管用吗?老叶你先别动你让我再说两句话试试……”

“你一说就不只两句话了,要说进来说。”

 

“我当时愣在那没动作,电梯门就自动关上了,等我走出来,他俩已经不在走廊上了。”

“结果一直到整个国家队吃完早餐我都没有见到叶神和黄少,我真切怀疑他俩到底窝在房间里做了什么。”

“老徐你人呢?”

徐景熙的手机躺在桌上孤独地一亮一灭,远在B市的袁柏清无法得知,它的主人已经放弃了一个人追求真相的道路上上下求索,和他的小伙伴郑轩重归于好,手拉手吃烤串去了。

 

08

事实上虽然不再吐花了,但黄少天仍然觉得自己在生病。

病来如山倒,病不去了。

不过没关系,不去就不去吧。

他想。


-Fin-


*出自老舍先生的散文《她那样看过我》。


本质上就是一篇常规的花吐症!啵啵完就万事大吉了!哈利路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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